小燕尔 第201节

作品:《小燕尔

    云芹把竹筐挎到手臂,抱它进屋。

    屋内, 沈奶妈正在缝陆蔗的衣裳,起身给云芹倒茶:“夫人。”

    云芹把五妹放在脚边,五妹对着竹筐:“汪汪。”

    沈奶妈:“里面没有吃的。”

    五妹还是盯着它, 云芹想到平日拿这篮筐背它,它许是要进去。

    她打开竹篮, 里面是一沓沓信件,还有一只随信来的小盒子。

    她一一取出东西,把竹筐放地上。

    五妹果然不叫了, 蹬着小短腿,自己爬进竹篮躺下。

    云芹好笑:“这小狗。”

    沈奶妈:“真机灵。”

    吃口茶润喉后,云芹将信分好, 阳溪村、长林村来的先放着,等和陆蔗一起读。

    建州杭州也有好几封信,她先打开看了,白湖珠的信也在其中。

    信里,白湖珠说织坊女学过了明路,办得更好,还说她去南方买了好些东西,专送来一盒小珍珠。

    云芹打开盒子,里头装的就是小珍珠,一个个色泽圆润,大小适中。

    东西不贵重,心意贵重,她很喜欢。

    沈奶妈道:“这可以嵌在春衫领口,不碍事,又漂亮。”

    云芹自知不好干手艺活,说:“劳烦奶妈了。”

    沈奶妈:“诶。”

    搁下这盒珍珠时,陆蔗回来了。

    她白皙面颊泛着粉红,双眼干净清澈,拎两包糕饼,一进门,带来一股芋头与炸果子香气。

    沈奶妈起身又去倒了一杯茶,陆蔗咕咚喝完。

    云芹问:“买了什么?”

    陆蔗:“芋头糕!”

    她还想说,在外头看到个和云芹绣工十分相似的香囊,五妹闻到香气,从竹篮里探出鼻子,呜呜要吃的。

    云芹对五妹说:“不行,你不能吃。”

    它老了,吃多了不好克化,吃芋头也需谨慎。

    一打岔,陆蔗忘了那事。

    她和云芹不敢对上五妹的目光,两人美美吃了芋头糕,一起读信。

    文木花的信是知知写的,家中年头在村东收了块土地,种点麦子,日子愈发宽裕。

    而何玉娘的信,是她自己写的。

    她和李佩姑悠哉住在长林村,这几年,送走了春婆婆和胡阿婆后,偶尔也帮人写信,教何家晚辈读书。

    她们也都挂念陆蔗。

    陆蔗有些惆怅:“好久没见奶奶了。”

    云芹也是,她翻到下一页,和陆蔗说:“哎呀,她要回来了,你快看。”

    果然,信上何玉娘说若不出意外,明年处理好何家事宜,便回盛京。

    陆蔗一愣:“奶奶要回来了吗?”

    云芹笑说:“是。”

    陆蔗欢喜,一个不慎,推到桌上珍珠盒子。

    盒子从桌上翻倒在地,她“哎呀”一声去捞它,只抓到盒子,珍珠从没盖紧的盒子里撒了一地。

    嘀嘀嗒嗒,弹跳到各处。

    五妹被动静吵醒,在竹篮里兴奋地汪汪叫。

    见陆蔗赧然,云芹笑了,沈奶妈拿来簸箕,她们扫了一通。

    沈奶妈数了一遍,问:“好像少了?”

    云芹看白湖珠的信,确定一遍,这一盒子是二十八颗珍珠,但现在捡回二十七颗。

    陆蔗:“还差一颗。”

    云芹合上盖子,说:“没事,现在找不到,哪日就在哪个旮旯里出没。”

    陆蔗不信,到处瞅,却和云芹说的一样,怎么也找不到。

    她恼自己粗手粗脚,要去逗五妹玩,却看五妹趴着喘气,形状有些不同寻常。

    她心内有种不好的猜想:“不会叫五妹吃了吧?”

    云芹也见五妹不好,她拍顺它的后背,五妹还是喘气。

    陆蔗眼圈泛红。

    想了想,她去穿披风,和陆蔗说:“别急,我带五妹去衡王府找宝珍。”

    因宫中娘娘多有豢养猫犬,太医院里有精通猫犬病患的医师。

    外头风大,临出门时,云芹使人骑马去衡王府报信,又往竹筐又塞几件旧衣裳,给五妹保暖。

    五妹依然只是喘气。

    不一会儿,云芹到了衡王府,宝珍已经叫来太医。

    那太医一边听云芹简练口述,一边左右瞧五妹,又摸它肚子,沉吟片刻。

    宝珍性急:“你快说,到底吃没吃珍珠?”

    太医拱手道:“禀郡主、夫人,此症状应是犬只过于兴奋,心力难以维系,而导致喘气。”

    宝珍:“那如何能好?”

    太医:“叫它歇一下便是,只不过……”

    云芹松口气。

    外头陆蔗狂奔而来,她眼眸含着泪花,面上又高兴:“找到了找到了!娘亲、干娘!”

    只看她白嫩的手心里,紧紧攥着那最后那颗珍珠,一手的汗。

    宝珍笑说:“我就说么,太医也说没吃下去。”

    陆蔗险些愧疚落泪。

    云芹握了握她冰凉的手,问太医:“太医方才说‘不过’什么?”

    太医犹豫了一下,还是说:“这狗很老了,是不是近来越不爱动?”

    云芹:“确实如此。”

    太医:“人有天数,狗亦如此。我合算着,它大寿也快了,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,得看命。”

    宝珍恼火:“你会不会说话?”

    云芹拦了下宝珍。

    五妹多大了?谁也说不准。

    起先,云芹在建州捡到它时,就有人说这狗当过狗王,得有十来岁,因年老体力不支,被狗群欺负得够呛。

    它是条白狗,但仔细一瞧,就会发现它嘴筒子的白毛,和它身上其他地方的皮毛不太一样。

    它也着实不爱动,走路慢吞吞的,只爱趴在门口等人,或者晒太阳。

    一年年的,原来,也快到期限。

    陆蔗便是握着珍珠,也笑不出来了。

    回家后,她压着唇角。

    五妹如今喘回气了,它以为自己闯祸了,滴溜转眼珠子,小心观察云芹和陆蔗。

    陆蔗还是后悔:“我不推倒盒子,它就不会累到……”

    不会累到就不会去找太医。

    不去找太医,五妹还能活很久呢。

    云芹轻抚她肩膀,轻声说:“找不找太医,是一样的。”

    陆蔗忍了忍,靠在云芹肩上,默默落泪。

    两人沉默,忽的,脚边五妹在轻拱。

    只看它嘴里含着一颗软球,那是陆蔗在建州给它买的球,它呜呜示意,叫陆蔗和它玩。

    它从前不轻易和陆蔗玩,此时,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盯着她。

    小狗知道主人在伤心。

    陆蔗怔了一会儿,她看看云芹,又看看五妹。

    云芹温声说:“和它玩吧。”

    陆蔗从它口中接过那颗球,没有扔,小心地从地上滚过去。

    五妹哒哒跑到球边,咬着它跑回来。

    它累得小喘,可见陆蔗停了哭,它尾巴也竖了起来。

    云芹用手帕替陆蔗擦泪,陆蔗破涕为笑,说:“它倒是担心起我了。”

    五妹:“汪!”

    这一日便这般似平常,又不平常地到了夜里。

    陆挚回来时,孙伯已经给他递了消息。

    他问过五妹情况,搂着云芹,许久没有说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