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5章

作品:《捡到灭世反派当夫君

    碗里的肉粥熬过了头,多种食材化成胶状物,又稠又焦。

    放在从前,她眼睛也不眨就喝完了。

    楚悠慢慢搅拌着,忽然长长叹气。

    真糟糕,嘴好像被养刁了。

    年末多雪,厚重积雪顺着琉璃瓦簌簌掉落。

    太仪殿内菱花窗未关,眺望出去可见笼罩在大雪中的连绵宫殿群。

    雪片被无形结界阻拦,无法飘入殿内。

    苏蕴灵坐在桌案前,召出净灵珠,与柔和灵光持续渡入菩提珠,缓解所带来的反噬。

    桌案对面,玄离一身玄衣静坐,手旁放了盆连理枝。

    多年过去,这盆连理枝被养得极好,枝叶葱茏。

    窗外风雪渐息,苏蕴灵收回净灵珠,悄然打量了他一眼。

    俊美面容肤色苍白而冷,长眉似墨,眸光阴郁晦暗。

    距离楚悠跳入无妄海,已经过去十年。

    十年,于修士而言不值一提,不会带来太多改变。

    但这十年岁月的流逝,在玄离身上异常明显。

    苏蕴灵行走在十四洲之间,四处行医救人。每三个月,她会来一趟帝宫,为他缓解菩提珠反噬,顺便为他治疗身上的伤。

    这些年,玄离时常去无妄海,又用心头血维系招魂阵。还出入十四洲的古老秘境,寻找打开异世通道的办法。

    每次相见,她都能感受到玄离身上的死寂感更重。

    死寂的表层之下,潜藏着无数浓烈滚烫的执念。

    他似乎随时都会失控。

    苏蕴灵不希望好不容易平定下来的十四洲再生灵涂炭,缓声道:“尊上当年剜去禁制遗留的旧伤还未痊愈,不好再耗费心头血,太过伤身。”

    “出去。”玄离屈起长指抵住眉心,闭眼缓慢按揉。

    这些天,他偶尔会听见楚悠的声音。

    幻觉与现实重叠、分离,以至于头痛欲裂。

    苏蕴灵抿了抿唇,早已不是从前柔弱的性子,直视他道:“悠悠离开前,曾祝尊上余生康健,尊上这样自伤,岂不有愧她的嘱托?”

    随着这句落下,太仪殿寂静无声。

    一道无形之力倏地扼住苏蕴灵的脖颈。

    “谁准你提她!”

    玄离神情碎裂,眼底满是赤红之色。

    苏蕴灵艰难喘息,面上没有慌乱,断断续续道:“她是我的朋友,为什么不能提……这么多年,我也很思念她。我想,她一定不愿看见你自伤自弃……”

    脖颈上的力度撤去。

    她还未反应过来,人已经被一道灵光扫出太仪殿,沉重殿门轰然闭合。

    “咳咳……”苏蕴灵捂着脖子轻咳。

    守在门外的鸢戈扶住她的手臂,黑白分明的眼睛冷冷淡淡,隐隐透出担心。

    伏宿也迎上来,“苏姑娘,你还好吗?”

    “没事。”苏蕴灵摇摇头,担忧地望了眼殿门,“我已经劝过尊上了,不知道他能否听进去。”

    伏宿和鸢戈都心头沉沉。

    如今能劝玄离的只有一个苏蕴灵,因为她是楚悠的好友,而玄离不会动所有和楚悠关系密切的人或事。

    如果连她都无法劝阻……

    怕是会生出心魔,最终理智全无。

    淡淡的连理枝香气弥漫。

    玄离握拳抵住眉心,那些偏执疯狂的念头来回晃动。

    禁制已除,可为什么还会如此痛。

    苏蕴灵说,楚悠会不愿看他自伤自弃,如果真的不愿,又为什么要独留他一人,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煎熬苦等。

    即便找百年、千年,他都等得起。

    但楚悠是个凡人。

    凡人寿数不过百年。

    玄离只要想到这一点,恐慌便如绳索绞紧脖颈。

    窗外的天色由明转暗,殿内的长明灯自动燃起,照亮一道凝固在桌案后的身影。

    过了许久,帝宫完全沉寂下来。

    那些癫狂无序的念头终于被压至心底,玄离放下按揉眉心的手。

    一缕五色丝线从手腕垂下,拂过侧脸。

    他沉默望着系在腕上的五色缕。

    十年过去,即使施了法术,它还是陈旧了不少。

    “以后每年换一条,换够二十条就不用戴了。”

    “祝愿玄离,平安常健有福气。”

    少女灵动带笑的声音在耳边模糊响起。

    玄离摩挲着它,声音低哑:“……骗子。”

    太仪殿外万籁俱寂。

    他撑着桌案起身,无声无息离开了帝宫。

    天边泛起曦光时,玄衣身影出现在了万里之遥的圣渊宫东明殿外。

    轮值的宫侍垂首静立,屏息恭候玄离入殿。

    东明殿的一切和十年前没有不同,连玉榻上小方桌堆的话本都维持原样。

    玄离步入殿中,神情有一丝恍然。

    他很少踏足此地。

    只有实在难以熬下去,才会到这里小住一夜。

    床榻上放了两只软枕,其上放着两份红绢婚书。

    玄离坐在榻上,指腹一寸寸拂过两道紧挨的名字。

    楚悠,玄离。

    这两份婚书,当初被他们两人各自撕碎。可是在撕碎的当天,他就将残片收齐并复原了。

    只是从没告诉过她这件事。

    就像不曾对她直言过心意。

    玄离环顾处处熟悉的东明殿,视线定在妆奁前。

    眉眼灵动的少女梳好发髻,正在认真挑选今日要带的发饰。

    视线移到临窗玉榻,她趴在抱枕上,小腿翘起,足尖轻晃,表情随着话本里的剧情而变化。

    “这个人好笨啊,玄离你快过来看。”她戳了戳某页,眉头不高兴地皱起。

    玄离的喉结滚动几圈,僵坐在榻上。

    “过来呀。”她歪了歪脑袋,看向他。

    玄衣身影缓缓走至玉榻前。

    上面堆满软枕,还有堆满话本的小方桌,桌上还有不少零碎的小玩意,如一对泥偶娃娃。

    其中一只娃娃笑眼弯弯。

    什么都有,就是没有她。

    玄离坐在玉榻上,沉默取过那堆话本,一页页翻阅。

    什么故事都有,大多是讲爱恨情仇的,但每一个故事都是圆满无比的结局。

    书中的主人公琴瑟和鸣,白首到老。

    他坐了许久,一本一本翻阅过去,每看到一个桥段,都能想象出楚悠看见时,会是什么反应。

    或喜或嗔或怒,又或者拉着他讲个不停。

    翻到某一本时,一张叠起的纸从夹页落下。

    “嗒。”纸张落在他的膝头。

    玄离如被定在原地,死死盯着纸张,指尖颤着将它拾起。

    “玄离,见信如晤。

    虽然很早就决定了要走,不想留下太多的痕迹,但想来想去,还是想正式和你告别。

    我从不后悔那天把你从山上捡回家。谢谢你让我在这个陌生的世界,第一次拥有了‘家’的感觉。”

    写之前有很多话想说,落笔的时候,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总之,不用担心我的去处,我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好好生活,希望你也是,不要成为灭世反派^-^

    以后山长水远,不会再见。祝你余生康健顺遂。

    勿念。”

    落款是“楚悠”二字。

    很短的一封信,玄离用了很长时间才读完。

    每一个字都似刀刃扎在心头,搅得鲜血淋漓。

    “……勿念。”

    一滴水光砸落,落在这两个字上。

    玄离死死盯着二字,一字一顿重复,指尖捏紧在信笺上留下几道褶皱。

    有一刹那,他想将信笺撕碎烧毁。

    连同东明殿、圣渊宫、十四洲都一同焚烧殆尽。

    好让这种绵绵无绝期的痛彻底消失。

    最终,他什么也没做,只是用指腹一寸寸摩挲上面的墨迹。

    这封信如同缰绳,拽住他摇摇欲坠的理智。

    玄离忽而低笑,声似呢喃:“楚悠,这世上再无人比你更心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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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作者有话说:玄离:[心碎][心碎][心碎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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