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1章
作品:《高嫁公府》 姜忆安道:“不用,别废话,赶紧走!”
男子听她这样说,便先走两步,将顾客逃离时撞歪的桌椅扶正了,清理出了一条通畅无碍下楼的路来。
姜忆安顺着木梯飞奔下楼,到了一楼,迎面撞上刚冲进火光中的石松与南竹二人。
因酒楼生意太好,楼前停放马车的地方满了,他们便把马车停放到了后院。
谁料来晚了几步,竟发现酒楼起了火,两人顿时大惊失色,急忙一路飞奔而来。
看到姜忆安背着贺晋远走了出来,南竹几乎吓得魂飞魄散,颤着嗓音问:“大少奶奶,少爷他......”
姜忆安喘了口气,道:“先出去再说。”
两人忙上前一左一右扶住贺晋远,姜忆安则用力托住了他的腰腿,咬牙一口气穿过酒楼滚滚的浓烟。
此时伙计与顾客也都提了水开始扑火,火势已比先时减弱了许多,酒楼外面也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,都在纷纷议论方才起火的原因。
有个伙计眼尖,一眼看到了姜忆安背着个男子走了出来。
方才若非是她及时提醒他们提水灭火,只怕等他们反应过来,酒楼的火势已无法控制。
于是他赶忙招呼了几个人上前,迅速把围观火势的人挤开,让出一条宽敞的通道来,连声道:“姑娘,需要我们帮什么忙吗?”
“不用,”姜忆安谢过他们的好意,转而吩咐石松与南竹,“快,先回府,去太医院请冯大夫来!”
石松与南竹两人立即兵分两路,一个赶车,另一个则骑马去太医院请大夫。
一路风驰电掣地回了国公府,刚把贺晋远安安稳稳放在了榻上,冯大夫也提着药箱匆匆赶来。
搭脉看诊过后,冯大夫眉头几乎拧成了一团,捋了捋胡须道:“大少奶奶,少爷这是又犯了心病,所以陷入昏迷之中,老夫先以银针刺他的人中穴位,刺激他醒过来。”
姜忆安看着床榻上双眼紧闭的人,默默深吸一口气,点头道:“太医,请快点让他醒来。”
冯大夫从药箱中取出银针,针尖刺入人中三寸,榻上的人依然没有任何反应。
姜忆安双眼直盯着他,见状心里不由咯噔一声,道:“太医,我夫君他怎么没醒?”
冯大夫皱眉捋了捋胡须。
上次为贺晋远例行检查眼睛时,他曾特意叮嘱过,莫要让病患受到刺激,尤其像这种引发心疾的事格外危险。
若是长久陷入昏迷中,气血不畅,脑部淤血堆积,复明的可能性便更小了。
他再次伸手搭在贺晋远的手腕处诊脉,只是这次足足诊脉有半刻之久,花白的眉头甚至越拧越紧,神色也越发凝重起来。
姜忆安眼中尽是焦急不安,“冯太医,到底怎么样?”
冯大夫沉思片刻,道:“以老夫诊断,大少爷胸中有股连绵不断的郁气,平时这股郁气藏在心底不易察觉,而这次诱发心疾,郁气便全部激发出来,在体内肆虐巡荡。也正是因有郁气压制了心脉,少爷才迟迟不能醒来。”
姜忆安想了想,尽量冷静地问:“那依大夫的意思,难道我夫君双眼久久不能复明,也是因为心底的郁气吗?”
冯大夫忽然眼神一亮,赞同地点了点头,“大少奶奶倒是提醒了老夫,大少爷脑部淤血未散经脉阻塞,兴许就是这个原因!”
姜忆安顾不上因为发现这个可能的原因而高兴,急道:“太医,那现在该怎么办?我夫君醒不过来,会不会有性命之忧?”
冯大夫捋了捋胡须思忖几瞬,道:“莫急,既然发现了这股郁气,老夫便有办法让少爷醒来,只是......”
他突然面露难色,姜忆安忙道:“只是什么?”
冯大夫皱眉道:“老夫会用针灸之术,先为少爷针灸太冲、膻中等穴位疏散郁气,之后再针灸合谷、内关等穴位刺激少爷醒来。不过老夫年老眼花,体力衰退,医徒们又没跟着一同前来,这针灸需得往复三次,每次需要三刻钟,老夫怕是难以胜任。”
姜忆安也拧起了眉头,贺晋远昏迷的每一刻都很重要,若是再耗费时间,只怕对他更加不利。
冯大夫斟酌片刻,又道:“还有另一个办法,那就是像上次一样,给少爷喂进一碗醒神的药去,只是使用这个办法,少爷只有五成醒来的可能,且治标不治本,那股郁气无法发散,兴许还会陷入昏迷中。”
他话音刚落,姜忆安看了贺晋远一眼,便果断地道:“那就选第一种办法。冯大夫您在旁边指点,我来针灸。”
冯大夫愣住,“少奶奶也会针灸之法?”
姜忆安摇了摇头,“不会,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,我见过大夫们给病患针灸治病,也大约知道一些。”
说着,她挽起衣袖,从冯大夫的医箱里拿出一枚绣花针粗细的银针,道:“太医,您先说,这合谷穴在哪里?”
冯大夫道:“手背虎口处,拇指食指张开,虎口间最凹陷的地方便是,银针要在这个穴位刺入三寸。”
姜忆安会意,低头看了眼自己左手合谷穴的位置,道:“可是这里?”
冯大夫刚道了句“正是”,她便拿起银针,面不改色地刺了下去。
她拿惯了杀猪刀,箭术也早有精进,一根小小的银针对她来说根本不在话下。
冯太医亲眼看到,她的手既快又稳,没有一丝犹豫,所刺的位置也不偏不倚正好,银针刺入三寸时便及时停住。
他不由连连赞叹几句,道:“大少奶奶当真是让老夫刮目相看!既然如此,那就老夫来说穴位的位置,少奶奶按照我说的做。”
更漏声声,静思院中的烛火一直未熄。
夜色逐渐由浅变深,午夜的更声响起时,姜忆安抹了抹额角豆大的汗珠,拔下了贺晋远手腕上内关穴处的银针。
最后一针灸完,她低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,眸中全是期待他快些醒来的急色。
冯大夫早已不胜劳累,疲倦地坐在椅子上歇息,见状便道:“大少奶奶不用着急,现在少爷胸中郁气还未散尽,意识尚未清明,少奶奶可以再喂少爷一碗醒神的药饮,少爷便会立时醒来。”
说完,冯大夫便从药箱里找出药饮来,叮嘱了药饮的用法,便知趣地避开,自去外边歇息去了。
那药饮不需煎服,只需隔水加热,没用半刻钟,姜忆安手里便多了一碗热腾腾的黑褐色汤药。
她试了试温度,略有些烫,三两口气吹凉了,便先喝了一口。
苦涩的汤药,只喝一口,苦涩的味道便充满了口腔。
她试过了药,便在贺晋远的脖颈下垫了两个软枕,然后撩起裙摆上榻,小心翼翼坐在他身边。
端起药碗喝了一大口药,她便俯身贴住了他的唇。
上次给他喂药,虽只喂了几口,经验却是有的。
这次便一只手扶着他的脑袋保持微侧的姿势,避免他呛咳,之后熟门熟路地撬开他的唇,舌微微卷起,将药汁一点一点往他嘴里送。
贺晋远躺在榻上,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。
然而只隐约听到耳边一句熟悉的声音,便很快再次坠入梦境中,回到了那年的问竹楼。
似在梦中重复当年的场景,贺晋远拧起眉头,抬眸看向对面的人,道:“林兄,今天的酒怎么格外浓烈?”
林文修又倒了一盏酒,推到他面前,笑说:“这酒可是酒楼最好的一品香,自然烈了几分,烈就烈吧,人逢喜事精神爽,今天不醉不归,谁先喝趴下,谁就认输!”
贺晋远与他碰了碰盏,无奈笑道:“我约你吃酒,你却抢着付银子。”
林文修神秘一笑:“嗨,说这个就见外了,以前不都是你付钱?我才卖了几幅字画,现在钱袋鼓得很,再请你吃几顿酒都够用,今天尽管敞开了喝。”
贺晋远向外看了一眼,道:“只有我们两个人吃酒,吃不尽兴,要不把秦兄和萧兄叫来?”
林文修抿了一口酒,啧啧几声说:“算了算了,就咱们两个得了。要是请秉正那家伙来,他就会板着脸说喝酒误事,不要饮酒。要是请萧世子来,他就会谆谆教导,说长风贤弟,你身为状元郎,一言一行都会惹人注意,再说,饮酒对身体也不好,莫要饮酒!我听见这些话就头大,干脆不请他们算了。”
贺晋远哑然失笑,也道:“只此几回饮酒,也不算过分。”
“就是,就是......”
两人笑说着话,端起酒杯再次相碰,又各自将酒一饮而尽。
忽然,楼下隐约传来“失火”的叫喊声。
醉意朦胧间,贺晋远抬眸看去,只见四周竟瞬间燃起了肆虐的大火。
浓烟滚滚,火舌舔舐着窗棂,火势凶猛无比。
突然,一根横梁从房中重重落下,横亘在了眼前,挡住了他们出去的路。
不知何时,林文修一手擎住了木梁,鲜血从他的额角滴滴落下,染红了他白色的衣袍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