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宴大概持续两个小时,幸村提前十分钟入场算早的。前一个小时,陆陆续续都会来人,主打一个随意。

    幸村能看到的商界前辈,也就一两个,能在新闻里看到的人物。政界和体育界更是凤毛麟角。

    他们对幸村要比学术大佬们更感兴趣。一个个人精不比外面,幸村应付地比较吃力。好在前辈们既无恶意也不挖坑。

    幸村打算一直待到结束。就算无意和别人产生更多联系,有意无意地听他们交流,也能得到平时无从得知的信息。

    直到大门再次打开,走进来一个眼熟的身影。

    以佐藤社长为首,不仅仅是注意力,大家都隐隐朝那个位置靠拢。

    也是一身制式西装,藤原前辈,风华正茂的年龄,一米九几的身高,即便是温和的气质,在与淫浸社会多年的“成功人士”轻声交流时,一眼看去便是处于强势地位。

    气氛变得稍显热烈,须臾之后,藤原走来和幸村问好。

    “藤原前辈。”

    “幸村君,”藤原回礼,“恭喜你,今年取得了许多荣誉。”

    “是……”

    兴许看出幸村眼中的疑惑,藤原解释:“我并非取得了有意义的成就的人,现在姑且算是,活动的举办方代表吧。”

    “青神吗?”

    藤原笑而不语,他换了个话题,“没有想到幸村君会来,我记得你在学校里的时间不多。”

    “这是相当遗憾的事情。”幸村欠身,“不过我其实一直和前辈、后辈有些交流。之前托赤江君的福,参观了几场机器人展览会。”

    “那再好不过了。”藤原微笑,“我一直相信幸村君的优秀,无论是能力还是品德方面。”

    “哈哈,前辈当时的作风,我依旧记在心里。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地方,我一定帮忙。”

    “不必。”藤原虽是轻声细语,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,“你只需做好自己,就是释放光明的存在。”

    这顿饭吃得幸村晕晕乎乎,被夸的。

    他经常受到赞誉,合作方、媒体、球迷粉丝,但被尊敬的人这样变着法夸,任谁都受不住。

    第二天就清醒了。他们得为新赛季做最后的准备。

    年末,阿拉伯半岛北部爆发了局部战争。就网络上的新闻,可谓是坦克疾驰于路,导弹横贯长空……

    所以安全起见,原定的春季中东行程改为参加atp500墨西哥公开赛,然后去印第安维尔斯。墨西哥离美国很近,还省去了旅途劳顿。

    早苗有点顾虑,新闻和网络消息上关于墨西哥的情况也不太好。

    幸村笑了,实践出真知,现在的媒体不可信。国内天天播报得好像中国第二天就要完蛋了似的,去的时候所见所闻可不是这样的。

    经历了一整个月的放松,幸村很好地保持了去年的火热状态。继联合杯首次夺魁后,澳网也是一路顺利。

    莱昂纳德在第三轮给出退赛大礼包,阿卡也状态不佳,1/4决赛提前出局。而史密斯年轻气盛,在澳网决赛苦战四盘后悻悻拿盘。

    回国休整半个月后,幸村踏上前往墨西哥港口城市——阿卡普尔科的飞机,开启美洲赛季。

    作者有话说:

    错估了,在下章。

    故事还多的很呢,都不急哈。我也不急,嗯,一环环写吧。

    第17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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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阿卡普尔科是墨西哥格雷罗州的港口小城,atp500墨西哥公开赛场地则位于郊区山上的旅游度假村旁。

    这里树木掩映,棕榈的绿与建筑的黄色结合,旅客们可以在此欣赏到典型的热带自然风光,以及远眺而去的大海沙滩。

    今年是墨西哥公开赛相隔十四年又一次迎来世界第一。赛事方相当重视,为幸村等人准备了视野最好的房间和饮食待遇。

    因为要倒时差,晚饭后稍微地训练,众人就回到宾馆,准备休息。

    “这里风景蛮不错的,我看到了很多以前没见过的植物。”幸村站在窗前,欣赏海平线上的落日。

    诺亚没说话。天海犹豫了下,似乎有点担忧地说:“阿一,我的感觉不太好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幸村讶异,天海这种话鲜少听到。

    “主要是从市区路过的时候,那些人……算了。”天海难以言喻,“可能是这里太陌生吧。”

    幸村略带疑狐地看了天海一会儿,目光重新投向窗外,去包里拿出纸笔。

    这段傍晚的写生一直持续到天色全黑。

    度假村里灯火通明,又静谧祥和,侍者敲敲房门,为他们送来点心和甜酒。

    山脚到海边的平原上,散布着被称为“镇”的建筑群。那里也零星望得见一些光点。

    “明天轮空,赛方给我们安排了训练场地,我们有一个下午时间。”

    “好,那么上午就稍微做点事,专心调整时差。”

    正说着,幸村看到远处突然发出耀眼的光,闪过一条尾迹时,他听到了尖啸。

    嘭!!——

    巨大的爆炸声,夹杂着建筑被拆卸时相似的巨响。地面都仿佛有一瞬间的摇晃。

    像是网络上的鞭炮声远远传来,很不真实。

    “发生什么了!”诺亚惊喝,“蓝!把窗户关上。不要站在窗前。”

    没理解突发状况的天海有点懵,但赶忙照做了,把幸村拉到看不见窗外的视角。

    两侧隔壁似乎也意识到什么,传来模糊的咒骂和猛地关上窗的声音。

    又一声巨响,在远处。

    这次幸村清晰地感受到了大地的震颤。

    诺亚也被天海带了过来,三人躲在主卧狭窄的床沿与衣柜之间。幸村不用抚摸胸口,都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猛跳。还有天海的、诺亚的。

    这是人在面对生存危险时最本能的反应。

    电话铃声在黑暗中骤起,早苗焦急的声音传来。

    就在山下的城镇,发生了大规模的黑、帮火拼,连带产生了相当程度的混乱。

    这点罕见,因为旅游旺期(包括国际性赛事期间),大家都会保持默契的平静,至少在游客们所达的地方。

    但又不罕见,因为这才是拥有大大小小黑、帮存在的格雷罗州的常态。

    整整一夜,幸村睁着眼,心惊胆战地去听远处的响动。他意识到了这是什么,而且是真实的。

    尖叫与呼喝夹杂在嘈杂里,在空旷的山际荡漾。

    木仓炮声一直未停歇,也许只要一发偏离轨迹,在山上的他们就会遭殃。

    在屏息中,幸村再清晰不过地直视了自己内心的恐惧。

    第二天拂晓,一切暂归平静。

    各国媒体开始推送新闻——墨西哥阿卡普尔科疑似发生暴、乱。

    东九区本来要睡觉的日本网民快把网络服务器掀翻了,按幸村年初公布的行程,他可就在那儿呢!

    朝阳模糊地在窗帘外徘徊,蜷着腿坐在地板上的幸村剥开巧克力分给天海和诺亚。

    即便响声已沉寂许久,做客墨西哥的他们仍不敢有多余的举动。

    幸村食不知味地嚼着香蕉。似乎是生平第一次,他后悔于自己的决定。

    天海拍了拍他的肩,似乎是察觉到他的不安与糟糕的心情。

    大约要到中午了,之前接待他们的主管才笑脸盈盈,又面带歉意地敲门。

    “让您受惊了,幸村先生。atp和墨西哥网球协会正在商议后续,请您暂时在此等待。”

    幸村堵着一口气,只能维持“扑克脸”与赛方交涉。

    早苗联系了幸村,说日本政府正在进行官方交涉,为了他们的“国宝级”运动员。

    “放心,幸村。再忍一忍,不会有事的。”

    下午,两辆装有特殊防护的车辆驶进度假村。

    一小时前进门,坐在床角的早苗起身,“应该是来了。我们收拾收拾,我去叫羽多。”

    “幸村君!”一位衣着笔挺的中年人笑容满面地与他握手,“您好,我是驻墨使馆公使角屋嘉宣。昨日突逢变故,全国上下都很关注您的安危。我奉命来带您撤离,请问幸村君可有异议?”

    “非常感谢!”幸村回礼,又问,“请问我的团队也可以一起撤离吗?”

    “当然,我们考虑到了这件事。”

    在幸村走之前,赛事方向球员们传达了取消比赛的决定和歉意。承诺会陆续派车接送球员们去墨西哥城的国际机场。

    幸村先走了一步。黑色轿车驶出度假村,驶过才一面之缘的山腰网球场。

    黑色硝烟给予不了那样的想象力,路过的街道成了一片废墟——

    咯噔、咯噔。

    车因为路上的障碍不停震动。有烧焦的建材碎片,或石子沙砾。偶而感受到的起伏,却是从未有过的异样,从后视窗回望,幸村知道了这是从没来得及拖走的柔软躯体上碾过的感觉。

    纤长的食指拨开车窗帘一角,路旁的商店或住宅露出它乱成一片的陈设,每一处都意味着一个家庭的毁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