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燕尔 第104节

作品:《小燕尔

    陆挚:“再焐会儿。”

    还好,何桂娥和何玉娘在分酒吃,再如何都是酒,她们吃不惯,“斯哈斯哈”的,没留意他二人。

    不一会儿,车队探路的回来了,说前面能走,张领队也怕等等雪下大,说是不如冒着小雪,先抵达城镇,休整一夜。

    否则一滞留,可能就是好几天,这还是在郊野,物资就是问题,从前就有车队遇到这种倒霉事。

    这也是跟着行会走的好处,走南闯北的人多,有经验的人也多。

    得了信号,大家都动起来,不远处,有人走得着急,脚下一滑,“嘭”地摔了一大跤,“哎哟”叫疼。

    到底是雪天,路冻住了。

    陆挚抓紧云芹的手,云芹再抓住何玉娘的手,何玉娘抓何桂娥的。

    他在前面踩出路,云芹踩他一半的脚印,何桂娥和何玉娘也跟着,雪地上,一行四人只走出两对脚印。

    车队冒着细雪,朝城镇出发。

    大概一个半时辰,他们抵达一处中县,雪果然大起来了,还好没耽误。

    众人很是庆幸,笑声也多了。

    本朝行政规划中,多于六千户的县则为中县,阳河县七八千户,就是中县,这处县城和阳河县差别不大。

    行会合起来有三十人,官府得知后,正好驿站无人住,就叫人打扫驿站,招待他们热酒热茶。

    自然,若此行只有行商之人,官府不会管,却是因里头有五个秀才。

    一个秀才就罢了,五个还是得意思一下。

    秀才们全是京畿周围籍贯,有的会和陆挚一样进盛京,有的则去盛京周围州府,方向一致。

    除陆挚外,他们都已年过二十五,且独身上路。

    因都是读书人,一开始,众人也寒暄过几句。

    后来,他们发现陆挚带女眷,再偶然瞥见云芹样貌,便充满鄙夷,只觉陆挚沉溺女色,辜负圣贤教训。

    有秀才还暗中说,这种人定考不出个所以然。

    也有秀才隐约觉得,“陆挚”这名字耳熟,却再想不起别的。

    总而言之,那四个秀才在歇息时,常常一起讨论学问,唯独不问陆挚。

    陆挚早就察觉到这微妙的氛围。

    他倒也自得,不用应酬,自己便可以从心,整日和云芹待着。

    仔细想,这竟是他和云芹成亲几年后,唯一一段日日夜夜相对的时光,叫他如何不珍惜。

    因此,本县县令请秀才们去县衙时,那四个秀才故意不找陆挚,陆挚就算知道了,也假装不知道。

    不过,车队的厨娘大娘却跑来,告诉云芹这件事。

    云芹以为陆挚被人不小心落下。

    驿站外,她给陆挚披风带子系几个结,扬起脸蛋,眼眸明澈,嘴角含笑,带着一丝小神气,说:“现在还赶得及,你快去。”

    陆挚心下一暖,她果真在意他的事。

    便也说:“幸好,你和我说了。”

    云芹吩咐:“有好吃的多吃点。”

    他应下:“好。”

    等他走后,云芹舒口气,便也要回房。

    却看驿站的厨房方向,飘来一股热烘烘米面香气,她脚步一转,往厨房走去。

    县衙廨宇里,陆挚来得不算晚,四个秀才还没落座,他们同县令老爷报户籍、年岁、师从何处。

    等第四个人讲完,轮到陆挚,他只说师从家学,怕惹来惊疑目光,就没提萧山书院。

    那县令见他面容英俊,心想他那一科的探花郎,都没这样貌,态度便也宽和两分。

    众人落座,县令便开始问了。

    像这种考问,叫姚益厌烦,陆挚也不太紧着,但对其余秀才而言,却是难得的机会,纷纷争着回答。

    一时,场上嘈杂,没了半点清静。

    陆挚吃了两块桌上的红豆馅的荷花糕,红豆馅绵密,不甜不腻,味道清香,倒是不错,云芹和母亲会喜欢的。

    因他们身份算不得什么,这糕点,就不可能是衙门厨房或官员女眷亲手做的。

    而天气冷,糕点外皮凉了,里面却有余热,想也知道,应该是在县衙附近的店铺买的,左右不过百步。

    加上这荷花形状……等等出去,看看有没有“某记糕点”。

    “陆秀才如何看?”县令问。

    原来是刚刚县令问的,大家答得七嘴八舌,县令不甚满意,见陆挚不答,就亲自点了他。

    陆挚形容淡淡,却一一答上。

    县令颔首,再问,起先众人都答得上,到后面,竟只有陆挚还能对答如流。

    那县令起先惊讶,却越来越满意。

    不多时,他捋捋胡子,笑说:“陆秀才,这一路可还缺盘缠,可要本官借你一些?”

    其余几个秀才都生出歆羡,县令这般问,就是笃信陆挚能有一番作为。

    陆挚却婉拒:“谢大人美意,只是,学生备全万事才出发的,不敢叨扰。”

    毕竟文人风骨,县令笑道:“凡事预则立,不预则废,甚好。”

    末了,简单叙了几句家常,方放人走。

    等几人出了县衙,四个秀才立时对陆挚改观,既羡慕他能得县令青眼,又忌恨他满腹的诗书。

    当然,他们不约而同改了态度,说不得眼前这位就是来日的举人老爷,也是他们的人脉。

    他们就热络起来:“陆秀才,可要去吃个酒?”

    “你方才和老爷谈论的篇章,我还有些不懂,可否赐教?”

    “陆秀才?”

    陆挚朝不远处一家“王记荷花糕”走去,几人也跟上,还叫他呢。

    陆挚回过神。

    面对突然的恭维,他心无波澜,只说:“我得回去了,家人等我。”

    这几个秀才哈哈一笑,挑起话题,说:“也是,你还带着家眷呢。”

    “甚是少见。”

    一个年纪较大的,说:“你还年轻,听为兄一句劝,带母亲说不得还能博个孝顺名声,带妻子算什么?”

    “就是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倏地,陆挚停下脚步,几人也都停下。

    他语气温和,问:“我有一疑惑:诸位为何不与妻子同行?”

    这话问得几人一愣。

    陆挚:“是没办法?还是没娶妻?”

    几人:“……”

    且说云芹去了厨房,想看看今天吃什么。

    车队里那厨娘却发愁,原来她负责炊事,但今日面发得不好,馒头都被蒸死了,虽然也能吃,就是可惜。

    她问云芹:“丫头你帮我看看,今日是咋回事啊。”

    云芹一下明了,说:“天气冷,面难发好。”

    大娘是张领队的亲娘,第二次跟儿子来北方,以前只住在江南。

    江南冬天也冷,却和这里不大一样,她叹气,又好笑:“实在给忘了,还好做得还不多。”

    离饭点还有不少时间,云芹和她揉面,再发一次面。

    空出的时间里,大娘做菜,云芹等得无趣,就打打下手,边听大娘唠嗑。

    等到馒头蒸好了,打开蒸屉,大馒头白白胖胖,蓬松柔软。

    云芹拿起一个,烫得来回倒腾两下,撕开馒头,松软且香。

    大娘喜滋滋,很是满意:“谢谢你啊丫头,这是你们房内那份,我不收钱,来再给你一个,真是个乖媳妇,可惜我儿没福……”

    她后面叨咕什么,云芹没太听。

    她知自己得了便宜,笑说:“多谢。”

    挎着竹篮,云芹手里撕着大娘给的馒头,一点点吃,自己做的馒头很像文木花做的,柔软热乎,果真好吃。

    到他们在驿站歇息的院子时,陆挚也回来了。

    他肩上有雪粒,怀里却藏着一包热乎乎的糕点,他把糕点给她,接走装饭的竹篮子。

    云芹鼻翼翕动,眼前一亮:“红豆糕。”

    陆挚:“好灵的鼻子。”

    打开纸包,果然做成荷花形状的红豆糕,看着漂亮可口。

    她把纸包塞到竹篮里,继续吃馒头,问:“买了多少啊。”

    陆挚:“二十文,八个。”

    云芹:“正好,今天的饭不用钱。”便说了那大娘免他们四人一餐的事。

    陆挚笑了:“辛苦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