罗荔心尖一动,心跳漏了两拍。

    “又是你,seven!”

    有个学徒语气不善道,“别以为别人都管你叫天才,你就真的能拿鼻孔看人了。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?”

    seven无动于衷:“我只是来提醒你们,还有十五分钟考核就要开始了,如果不及时赶到,你们知道下场。”

    那学徒愤愤道:“那你怎么不先去?”

    “我半年前就超额完成了接下来三年的考核,已经没有可考的东西了。”

    靠。

    一板一眼的天才少年,毫无疑问的剧团之光。和他们这些吃不起饭才来学手艺的不同,seven如果不学魔术,肯定也能考上顶尖院校。

    几人对视一番,彼此憋着一股暗火,撞开seven走了。

    罗荔松了口气,再看向seven——或者说是007,忍不住有些发怔。

    上一个世界结束时他的确受伤了。

    是因为能量不足吗?

    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模样。

    “小七……”

    seven垂眸望着他,又觑了一眼洗衣房内。

    没再多说,转身离开了。

    ……此刻躲在洗衣房内的威森特没来由的一阵恶寒,像是被某个不对付的家伙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。

    探出一点身体往外瞧,看见罗荔的背影,他的心弦又是狠狠一震。

    娇小可爱的男孩跟在seven后面,不敢离的太近,但还是软绵绵叫着小七小七。

    他是什么时候和那个冰块面瘫的天才少年认识的?

    见seven迟迟不回应,罗荔有点嗔怪地喊了一声:“哥哥!”

    明明喊的不是自己,可威森特却觉得浑身发麻,呼吸都粗重起来。

    男孩就这么离开了洗衣房,威森特抓着胸口前的衣服,顺了好一会儿,才把心跳平复下来。

    手中的黑丝湿哒哒的,洗干净了,但还没来得及烘干。

    威森特变得心不在焉的,将剩下的衣物洗好,一起烘干。

    等收拾好东西再次回到剧团,却发现演员和工作人员都被聚集在了一起,相互间窃窃私语着,讨论着什么。

    有个魔术师走过来,面色凝重地告诉威森特:“出事了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团长愚人的工作室内发生了失窃事件。

    丢失的东西是一位顶级富豪“k”送来的礼物:一双可以拍卖到近三百万美刀的定制钻石高跟鞋,以及一对手工纺制的、传说只供给王室的长筒袜。

    威森特站在人群中,听着他们的描述,心里涌上一阵不好的预感。

    趁着没人发觉,悄悄掏出手机,又仔细对比了一遍。

    那天罗荔给他拍的照片上穿着的,和众人口中失窃的礼物,完全可以对得上。

    他的面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。

    ……雷迦站在楼上,他没想到自己来剧团参观的第二天,居然就能旁观到这样一出闹剧。

    “让你见笑了,阁下。”

    从身后走出的大魔术师淡淡开口,“这是剧团的内务,作为团长,我会处理好的。”

    雷迦短暂打量了一下这个男人。

    昨天与他见了一面,问了几句话。但是愚人只回答有关魔术的问题,其他关于生活、交际方面的问题,他一直保持沉默。

    根本得不到任何有关于失踪案的线索。

    “没关系,团长先生。”雷迦说,“不过失窃的事,我也许可以帮上忙。你知道的,推理侦查这方面——我一向很感兴趣。”

    正值巡演期间,为了剧团的声誉着想,愚人自然不会报警,这件事也只能私了。

    但他说:“感谢您的好意。不过我想还是不必了。”

    身着尖头船鞋、一身怪诞戏服的大魔术师走下了楼梯。

    雷迦顺势望去,瞄到了角落里一个小小的身影。

    那个小爱丽丝和其他人一样站在大厅中,找了个不起眼的小角落,不知怎么的,神情有些紧张。

    尽管他掩藏得还算好,但雷迦还是一眼看透了那种心虚的微表情。

    难道说……

    雷迦的眼神暗了几度,不动声色地走下楼去,站到了人群后方。

    “丢失的东西是k先生寄来的,价值不菲,各位应该也清楚。”

    愚人在大厅正中的红色真皮座椅上坐下,指尖轻轻敲着桌面,发出迟缓的、叫人胆寒的敲击声。

    团长是个怪人,而且对手下众人的要求极其严苛。

    他对于别人的评价毫不在意,但演员们任何有可能损害潘多拉的行为,他都不会轻饶。

    因此此时的每一个字,听起来都像亡命的丧钟。

    雷迦就站在罗荔身后。

    男孩穿着小花苞裤,笔直雪白的双腿并拢,裹在短白棉袜里的小巧脚踝微微发颤着。

    兔子耳朵都要吓趴的模样。

    这样的小家伙,能干的出偷东西的事情吗?

    雷迦沉默地望着他的背影,心里有些百味杂陈。

    愚人继续说:“当然,这份礼物原本也不是送给我的。只不过,和礼物一起送来的,还有一份邀请函。”

    “如果收下这份礼物,剧团就需要前往嘉年华。这一点,我想各位应该很清楚。”

    k是洛杉矶这位顶级富豪的代称,原因是洛杉矶的人都戏称他为king,意指他在这片土地上权势滔天。

    毫无疑问k是一个不把娱乐演员放在眼里的家伙,他的邀约,想来也只是想找一个玩物,供自己消遣。

    从他送的礼物就能看出来。

    高跟鞋,黑丝。他要的不是一个技术精湛的魔术师,而是一个适合在床上泄.欲的金丝雀。

    雷迦很清楚这件事,但凡有点阅历的人应该也都清楚。

    只有年纪很轻又急着爆红改命的小演员,才会觉得这邀请是什么好事。

    ……可能,也包括这个漂亮的小亚裔,剧团的爱丽丝。

    在巡演好不容易一夜爆红之后,却又被剧团把所有的采访、邀请拒之门外,是个人都会心怀不满吧。

    在这种情况下,想偷走富豪送来的礼物,甚至想私自接受富豪的嘉年华邀请赴约,也是很顺理成章的事。

    雷迦的眸光越来越暗。

    而罗荔此刻的紧张,并不是因为快被戳穿。

    他已经下定决心放弃那个任务,不想把自己做错的事嫁祸给其他人。

    只是,要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坦白,对一个胆小鬼来说,还是需要做很久的心理准备。

    愚人那张黑白相间的哭笑脸面具,在大厅略显阴诡的灯光下,透出一股恐怖的怪异感。

    仿佛自己前一秒坦白,后一秒就会被剖下脸皮,挂在他工作室的墙上,和那一排排面具融为一体。

    ……该怎么办。

    怎么才能说出口。

    罗荔闭上眼睛,手心已经渗出薄薄湿汗。

    他深呼吸了好几次,终于抬起一点下巴,向前迈了一步。

    然而,还没等他开口,一道声音从大厅另一端响起。

    一向张狂恶劣的朋克魔术师从人群后走出,站在了大厅中央。

    威森特神色从容,不冷不热道:“不用查了,是我拿的。”

    第98章

    全场鸦雀无声。

    愚人看向他:“你是说,是你拿走了在我工作室放着的那双高跟鞋和丝袜,是吗,威森特?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威森特斩钉截铁道,“一双女式的长筒黑丝袜,有蕾丝和镶钻。那双高跟鞋上也有同样的钻石。”

    愚人沉默了几秒,“那些东西,现在在你那里?”

    “丝袜在我那里。高跟鞋的话,我偷走之后怕事情败露,已经销赃了。”

    有人一头雾水:“你小子,拿那东西干什么?你,你怎么看也穿不上高跟鞋吧。”

    “谁说我想穿了?”

    威森特神色淡然,“我就是不想让爱丽丝得到这份值钱的礼物而已。毕竟如果不是他的话,‘笼中’那场表演,本来该我上场。”

    虽然k没有指名道姓地表明礼物是送给罗荔,但其实在场所有人心里都有数。

    能穿这双高跟鞋的女魔术师很少,而且早就登台演出过许多次了,如果k要送礼示好,不用偏偏等到这一次演出结束。

    只有罗荔,是魔术山乐园那一次巡演上第一次登台的魔术师。

    威森特振振有词:“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?那个替补胆小、爱哭,又虚荣,平常只有给我当跟班的份。我怎么可能允许他攀上有钱人的高枝一飞冲天?”

    他说这话的时候,下意识瞥了一眼罗荔的方向。

    灯光之下,躲在人群后的男孩难以置信地望着他,攥紧小手举在胸前,漂亮的脸蛋上夹杂着各种难言的情绪。

    很短暂的,一种英雄救美的快感在威森特心头慢慢化开。

    他仿佛成了救公主于水火的骑士,在众目睽睽之下,马上要为他的公主光荣赴死了——

    愚人什么也没说。

    他解开自己那悬缀着金边欧式领巾的衣襟,从暗红色外衣内侧拿出了第二封邀请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