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

作品:《希望之线

    电话接通了,对面传来男人的应答声。

    您好,请问是绵贯哲彦先生吗?松宫努力装出一副轻快的口吻。

    对,我是。

    我是送快递的,请问今天您在家吗?

    今天吗?我傍晚会出一趟门。

    那我现在可以送货上门吗?我应该能在一小时之内送到。

    啊,当然可以。

    好,我马上就去您那边。松宫挂断电话,点了点头,搞定。

    长谷部在旁边瞪大了眼睛。还能这样?

    有必要特地打招呼说刑警等会儿要上门吗?松宫拍了拍年轻刑警的肩头,我们走吧。

    两人离开警察局,拦了辆出租车。从碑文谷到丰洲乘电车比较便宜,但需要花两倍的时间。

    人会在什么情况下,联系十几年前离婚的前夫?车刚开动,长谷部便问道。

    谁知道呢,我又没结过婚。

    想复合?

    怎么可能?松宫说,我觉得不是。

    也对,毕竟都过去那么久了。

    不光因为这个。无论情侣还是夫妻,分手后还恋恋不舍的通常是男方,而女人分手后没多久就会开始考虑下一步。你可以问问负责搜查花冢女士家的侦查员,那里还有没有那段婚姻留下的痕迹。我敢说连一张照片都不会有。

    你这么一说,我的确经常听到前男友死死纠缠、惹是生非的案例,但很少听说前女友做这种事。

    可不是嘛,女人调整起来快得很。说到这里,松宫想起了母亲。克子也是个能迅速调整自己的人,曾干脆地说已经分了手的男人,当他死了就行。

    他回想起与芳原亚矢子的对话,对方说我想找你商量的事与你父亲不,是与一个可能是你父亲的人有关。听到这话的一瞬间,松宫感到头晕目眩,仿佛被一支从出乎意料的方向飞来的箭射中并贯穿。

    松宫告诉对方,自己的父亲许多年前就去世了。芳原亚矢子重重地呼出一口气,问道:葬礼呢?有没有举行葬礼?松宫回答说应该办过,但当时自己年纪太小,所以不记得了。

    那么,你去扫过墓吗?

    松宫哑口无言。松宫家没有墓地,但他从没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过。

    芳原亚矢子沉默良久,终于开口了:我所熟知的一个人说你是他的儿子,而这个人现在还活着。

    松宫愕然。在迄今为止的人生中,他从未想象过会发生这样的事。他表示愿闻其详。

    你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,我正是因此才联系你的。在电话里说不清楚,我希望能面谈。芳原亚矢子说她住在金泽,但只要约定时间和地点,便可以配合松宫的安排。

    松宫有侦查任务在身,表示晚上可以想办法抽出时间,但不能离开东京。对方答道:没问题,我来见你。她希望尽早见面,便问能否定在明晚。松宫想不出推迟的理由,两人就此约定下来。

    今晚,两人将在东京都内会面。芳原亚矢子决定地点,她说打算在东京住一晚,可能会约在酒店的休息室。

    她到底想说什么呢?松宫觉得这不像是精心策划的恶作剧。从辰芳的官方网站来看,这是一家正规的旅馆。老板特地赶赴东京,一定有其特殊的理由。大概的确有一个自称松宫父亲的人吧。问题在于这件事的真伪。松宫本想向克子确认,但从昨晚的电话推测,母亲应该不会轻易告诉自己,还不如听听芳原亚矢子怎么说。

    他们选择了高速公路,行驶约三十分钟后便抵达有乐町丰洲站附近。长谷部的手机显示,从这里走几分钟就能到达目的地。他们下了出租车,靠导航前进。松宫环顾四周,发现这附近人口增加迅速,大型商店颇为引人注目,超市内还有几家家庭餐馆。

    两人很快抵达了目的地。这栋高层公寓比想象中要高,有四十多层。资料显示绵贯哲彦的住址在十八层。

    明亮宽敞的大厅设有门禁系统,玻璃门紧挨着服务台,一个貌似物业管理员的中年男子坐在那里。

    松宫走上前去,说了声打扰了,亮出警徽。对方瞬间露出紧张的神情。

    我们是警视厅的人,需要调查公寓内部,能否请您开门?

    这个请问是出于什么理由呢?

    前些日子我们逮捕了一个闯空门的小偷,他来这栋公寓踩过点,详情不便透露。我们需要确认一下这是否属实。

    什么?男子往后一仰,只是踩点吗?没有偷东西?

    他本人说只踩过点。能否请您开门?

    稍等。男子拿起身边的电话,交谈几句后走出服务台开了门。请进。

    到底是你厉害,长谷部低声说,竟然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那种瞎话。

    这没什么。一些资深刑警为了打听消息,能满不在乎地说出更夸张的谎话来。

    两人乘高速电梯来到十八层,在铺着地毯的走廊上寻找目标。加贺建议先去左邻右舍打听一下,没准能获得绵贯本人的信息,但那只限于住宅区。大型公寓楼里,恐怕知道邻居长相的人都很少。

    两人在一八〇五号室前停下了脚步,大门旁边的金色门牌上刻有绵贯的罗马拼音。松宫摁响了门铃。

    没有人应答,但松宫听到有人靠近大门的声音。咔嚓一声,门开了。

    一名短发女子露出脸来。她看上去三十五六岁,但也许是因为个子矮小,显得比较年轻。女子略显吃惊,啊了一声。她一只手拿着印章,多半以为来人是送快递的。

    松宫点头致意,说道:休息日多有打扰,十分抱歉。请问绵贯哲彦先生在家吗?这是我的证件。松宫从怀里掏出警察手册。

    女子睁大眼睛,紧盯着证件上的警徽,朝屋里喊了一声阿哲,声音似乎因紧张而变得尖细。你出来一下!

    她身后的门开了,一名身穿灰色运动衫的高个男子晃晃悠悠地从里面走了出来。他四方脸,粗眉毛,头发剪得很短。怎么了?

    你是绵贯哲彦先生吧?松宫身手敏捷,从空隙中挤进屋。

    是的绵贯将目光移向松宫手中的警察手册,表情骤然僵硬。

    我是警视厅的人,姓松宫,有些问题想请教。能否占用你一点时间?

    什么事?

    我会慢慢解释。方便的话,可以去外面说吗?

    在这里不行吗?

    方便的话,松宫重复了一遍,低下头,拜托了。

    绵贯困惑地挠了挠头。好吧,那请稍等,我去换一下衣服。

    对了,如果能给我一张名片,那就更好了。松宫补充道。

    绵贯露出惊讶的神情,走回了房间。

    女子像是绵贯的妻子,一直别扭地站在原地,这时她用窥探似的目光望向松宫等人。那个是出什么事了吗?

    嗯,有点事。松宫敷衍地说。

    女子视线飘忽。警察上门来找自己的丈夫,的确令人感到不安。

    绵贯进去的房间门开着,松宫看到餐椅上搭着一件白色衣服。他问面前的女子:你是护理师吗?

    嗯?

    那里有一件白色衣服。他指指屋内。

    哦,女子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,那是制服。不过我不是护理师,只是做护理相关的工作而已。

    这样啊。松宫再次面向女子。仔细一看,女子五官端正,稍微化化妆也许能算作美女。她的脚趾涂着指甲油。女子仿佛逃避松宫的视线般进入房间。房间内传来两人窃窃私语的声音,但松宫听不清内容。

    松宫回头看向长谷部。对面超市里有家餐馆。他压低声音,我带绵贯去那家店,你留在这里。我希望你能不动声色地从她嘴里打听出绵贯前天的行动,结束后就到店里来。我想你应该明白,不过还是提醒一句,不要提案子。

    好的。长谷部心领神会般用力点了点头,他明白松宫为什么要带绵贯去外面了。

    绵贯从里屋出来,他穿了一件运动衫,外面套着夹克。女子穿着风衣跟了出来,大概是想一起去。

    这张可以吗?绵贯递出名片。

    松宫道谢后,收下了名片。上面印着一家著名制药公司的名字,职务是营销部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