普通的她被阴暗批缠上了 第11节

作品:《普通的她被阴暗批缠上了

    谢蕴的一只手搭在石头上,轻一下重一下地敲击,细微的声音让少女陷入了恍惚,方才莫不是他在附和她……

    “走得急了些,郎君,朝食你想吃什么?”她努力压下心头的怀疑,询问他。

    “随便。”男人淡淡开口,一副意味寥寥的模样。

    “溪中有鱼,我抓来炖了,再烤几个加了胡麻的麦饼如何?”张静娴知道他口味挑剔,暗想等到半下午便去山中走一趟。

    捉山鸡或者兔子,都不错。

    谢蕴看着她脸上的笑,眼珠子动了动,说了声,“可。”

    于是,张静娴从库房拿了弓箭,朝小溪走去,到了溪边,她聚精会神地盯着水中的动静。

    察觉到鱼尾摆动,她手持木箭,扎住一条银白的鲫鱼。

    鲫鱼炖出的鱼汤也是白色的,配着一道凉拌青菜,几个烤的酥脆的饼子,朝食被消灭的一干二净。

    玄猫嗅到鱼腥味,喵喵喵地跑过来,连片鱼鳞都没吃到。

    张静娴只好又冲了一碗蜜水安抚它,它舔了一口蜜水,绿莹莹的眼珠子不停地往另外一个人类的碗中看去。

    黑漆漆的颜色,气味好怪,人类果然令猫疑惑,居然不喝蜜水喝这个。

    玄猫在这里,黄莺就自觉地飞了出去,没了啾啾的鸟叫声,小院很是安静。

    过一会儿,蜜水舔完,玄猫也跑去了山林觅食。

    张静娴见久久等不来孟大夫,深深吸气,拿出了孟大夫昨日留给她的银针。

    “郎君,孟大夫或许有事被耽搁了路程。今日,不妨让我为你扎针吧。”

    银针在她的手中散发尖锐的冷光,谢蕴思及昨日他听到看到的那些,垂眸移动辇车回到了榻边。

    这一次,张静娴亲眼看到了他从辇车移到榻上的过程。

    一时震惊到失言。

    他的手指紧紧地扣着木轮,和寻常人一般,站起了身。高大的身躯瞬时将她遮住,带给人强烈的压迫。

    “你的腿伤这么快好了?”她不敢置信,瞪圆了眼睛。

    谢蕴掀开眼皮,没有任何感情地俯视她,转而坐在榻上,挽起下袍。

    浓烈的血腥气与苦涩的药味融合在一起,张静娴呆呆看着他的伤腿,如遭重击。

    伤疤狰狞发黑,除了不再渗血,看不出有丝毫转好的迹象。

    比前世,更加严重。

    前世她为了照顾他的伤做了很多,上药,清洗,艾炙等等,而如今只是给他洒了一遍药粉便再没有过问。

    张静娴抿了抿唇,拿起银针沉默地对准几个穴道扎下去。

    她的手很稳,只眼睫毛在轻轻颤抖。

    足够了,多余的事她不该做。

    第12章

    两刻钟后,张静娴拔出银针,用热水清洗过后,重新放好。

    在谢蕴平静地放下衣袍之时,她忍不住又看向他腿上发黑并隐隐腐烂的伤口。

    “笃,笃。”有人敲起了院门,张静娴默默收回视线,朝屋外走去。

    打开门,是姗姗来迟的孟大夫。

    对着张静娴,他有些歉意地解释了迟来的原因,“旁边村子的一户人家非拦住我说是家中小儿病了,结果一把脉人根本没有事。”

    孟大夫说起来面露鄙夷,“十五岁的男子,可以撑起门户了,竟然为了逃避农事装病在家。更可恨的是,被我说穿后,那户人家诊费也不给,气煞我也。”

    旁边村子,十五岁爱偷懒,不讲道理……张静娴眉心一动,问那户人家是否姓杨,门口有两棵酸枣树。

    “不错,张娘子认识他们?”孟大夫点头称是。

    闻言,张静娴皱了皱鼻尖。

    舅父告诉她两棵酸枣树是她的阿母嫁过去时带着欢喜种下的,结果娶了她阿母的那个男人却没有给阿母带来应有的幸福。

    如今,他再娶生下的儿子亦是如他,懒惰,满口谎言。

    幸而,舅父当年将她带回了西山村,否则她根本不敢想象自己现在会变成什么模样。

    “有过几次往来,以后孟大夫遇到他们最好绕道走,那家人欺软怕硬惯爱占人便宜。”

    “是极,是极。”

    孟大夫进入屋内,意外发现张静娴已经给贵人施过了针,他检查了一遍,不住称赞。

    手法娴熟,力道刚好,以后他就不必再赶路了。

    “今日我又带了几副药,贵人坚持服用,半个月后我再过来。伤筋动骨需得百日,这百日内贵人一定耐心休养。”

    孟大夫捋了捋颌下的胡须,对谢蕴腿上明显发黑的伤口视而不见,对他来说,只要不再流血就算极好。

    先保住性命,能不能恢复走动,因为没有把握索性就直接略过去。

    谢蕴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,脸色微沉,但也仅此而已,乡野之中的大夫医术大多平平,能知用银针刺激穴道已是难得,别的不可妄求。

    “孟大夫,郎君腿上的淤血不需要处理一下吗?”提出疑问的人反而是一开始打算置之不理的张静娴。

    孟大夫的神色略为尴尬,“化淤需要将伤口划开,可是贵人的伤势过重,我怕贸然动手,风热入体,伤及性命啊。”

    话罢他担心自己被误认为敷衍,又加了一句,“倒是有不必划开伤口的法子,医书上记载有一种金疮圣药,名王不留行,内服外用,可快速化瘀。不过,这种药太过稀少,得到建康城那等繁盛之地去寻。”

    他简单描述了一番王不留行的样子,张静娴拿着一块炭认真地记了下来。

    她在一片麻布上比划,谢蕴在看她,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。

    只一双黑眸温柔地诡异,你看,这个农女又在摆弄她身上的矛盾,生怕他发现不了。

    为他扎针的时候,她看了一眼他的伤口,恍惚的神情中带着冷漠。而现在,她又用心记下孟大夫说的每一句话。

    武陵郡离建康城有千里之遥,这里的人终极一生可能连武阳县城都未离开过,去建康城寻一味珍稀的药?

    简直是天方夜谭。

    送走了孟大夫,小院恢复寂静。

    谢蕴坐在榻上,隔着一道竹窗无声地看着女子忙碌。

    洗衣,浇水,熏蚊,一遍遍夯实拖走了青石的地面,用暮食之前她还去了一趟田中拔草。

    今天的暮食格外的丰盛。

    张静娴拿自己染的布从村中换来了一只鸭子,和芦菔放在一起炖煮,麦饼放上荤油烘烤的焦焦的,菜团子也蒸了很多个,加上油煎的野鸡蛋,摆放了满满的一小桌。

    望见此番场景,谢蕴挑了挑眉,含笑问今日可是什么大喜的日子。

    张静娴摇摇头,抬眼对上男人的脸庞,“郎君,我明日一大早要进山捕猎,许到傍晚才归,来不及做朝食和暮食。菜团子和麦饼可以放两日,你先将就两餐。”

    她本来想请邻居秦婶儿为他送来餐食,但一想秦婶儿家素来节俭,吃的还不如她,于是作罢。

    晃动的火苗在女子的脸上投下一片暖黄,谢蕴突然伸手过去,触碰她的脸颊。

    张静娴始料未及,呆愣在那里,没有往后躲。

    “沾到了灰尘。”他笑着用指腹轻轻擦了一下,触感冰凉,又说,“阿娴记得早些归家,不然…很危险。”

    语气像是关心,可她愣是听出一股威胁的意味。若是她未及时归来,一定会发生让她意想不到的事情。

    张静娴的身体猛地打了个冷战,向一旁移开,“除了二伯秦婶儿,村人几乎不会到我这里来,郎君一个人若无聊,也可到村中走一走。傍晚我归来,再帮郎君施针。”

    她避开谢蕴的目光,若无其事地吃了一个大鸭腿。

    之后用过暮食,她和前头几日一样,端着烛台抱着草席去往厨房。

    “慢着。”谢蕴掀开薄唇喊住了她,指着用木头铺就的地面,笑道,“阿娴明日既然要进山捕猎,今夜还是睡在这里吧。我占了床榻本就对不起阿娴,不该再委屈你。”

    厨房的地面是灰土,又硬又凉,睡起来当然没有这里舒服。

    张静娴犹豫了一瞬,仍旧抱着草席从房中离开。

    她也不愿意委屈自己,等先把手头的事情忙完,会再打一方床榻。但和他同处一室,她做不到。

    这一觉,张静娴睡的很不踏实。

    睡梦中,她模模糊糊地总觉得有人在居高临下地审视她,想透过她的血肉看到她的梦里,心里。

    她在想什么,她在说什么,她自始自终真实的念头。

    实在心慌的时候,张静娴带着一身冷汗睁开眼睛,厨房中除了她空无一人,不远处的烛台早已被灭掉。

    打开厨房的门,她抬头看天,刚好是天色将明未明之时。

    穿上草鞋,带上弓箭藤条还有麦饼水囊,张静娴轻轻关上院门,身后背着一个木框,向树木茂密的山林中走去。

    她的背影一点点消失,厨房的门蓦地被合上,带着一分阴沉的郁气。

    阳山很深,山林中生长着各种各样的动物。正如村人告诉夏儿的那般,有熊,有狼,有虎,张静娴都曾遇见过。

    可能是她身上有和山林相同的气息,它们并未伤害她,不感兴趣地瞥她一眼,全当她不存在。

    后来,张静娴和玄猫红狐都成了朋友,她经常用田鼠和兔子同它们交换东西,一头未成年的小狼不知何时看见了,一天也装模作样地叼了一株野花来换她的兔子。

    她沉默了一会儿,把手中的肥兔子递了过去,接受了一株平平无奇的野花,只因为她看出小狼的肚子很瘪,像是饿了很久。

    小狼吃完了一只兔子,狼群也找了过来,原来它迷失了方向,跑到了山林的边缘。

    原本,狼群都在阳山的深处生活。

    这是张静娴和狼群唯一一次正面的交流,但她与狼群只对视了一眼,便默契地分开到不同的方向。

    可是,张静娴回到村子后,那株野花被发现是能治疗虫病的使君子。

    她没有迟疑,用一株花草熬制了一大瓮汤水分给全部的村人,并从他们每户家中得到了一大捧粟麦。

    这一次,张静娴不仅想进山捉些山鸡和兔子回来,还想碰碰运气,看自己能不能找到孟大夫口中的王不留行。

    只要是药草,无论珍稀与否,阳山中都可能长着一些。